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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的重负环佩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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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说到底是一种高密度石头,是很有点分量的,贵人浑身佩玉,佩的要都是书上有名有姓的那些大块整器、名器,那这一身上百斤的石头,非把大人物们都压成腰肌劳损不可。所以那一身玉,其实占绝大部分的都是一些小的玉珠和玉管,它们把那些大块名器连缀起来,就成了有几千年历史的大型玉饰——组玉佩。它从史前时代发源,历经巫王的时代、王的时代再到天子的时代,一直盘踞在最有权势的那批人身上。它一边昭告着等级的煊爀和不可逾越,一边也时时告诫着佩戴之人,自己的身份贵重不可须臾忘之,更不可轻浮行事。

一、君子其佩

组玉佩什么样?很好想象。最近几年文玩市场上流行“多宝串”,只要试想一下,把几个甚至十几个大多宝串拼接在一起,中间再加入一些片状的玉器,比如璧、环、璜、珩等,拼好后往身上一挂,那几乎便是一个组玉佩了,虽不中亦不远矣。可想而知,这样的一石头挂在身上,无论挂在哪里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如果没有什么让人甘心负重的理由,怕是不可能让这片石头从良渚文化一直存在到明朝。这个甘心负重的理由实际在本书的前面有过涉及,它既是巫王时代神权的象征又是王权时代“君子”的把杆。良渚文化考古发现中,余杭反山二十二号墓出土的玉串饰,由十二件玉管和一件雕有神徽的玉璜构成。这应该是最早和萌芽状态下的组玉佩,它挂在颈部,垂于胸前,可见是良渚巫王们最重要的饰物,就应该属于通神之器,也就是神权的一部分。

山东曲阜鲁国故城出土战国组玉佩

南京北阴阳营文化遗址出土组玉饰 可以清晰地从这一组玉饰品上看出未来多璜组玉佩的萌芽

周代多璜佩图示(根据出土实物绘制)

浙江余杭反山墓地出土良渚文化组玉串饰

说到“把杆”都不陌生,舞蹈练功房里都会有一圈这个东西,干什么用呢?练基本功时用它来纠正体型和体态,可以说优雅的舞者都是把杆监护出来的。组玉佩的最和最顶峰是在西周,一个开启了以“礼”治天下的时代,这个时候的组玉佩规模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大小几百件玉器组成的豪华阵势,挂在脖子上甚至可以垂至膝下。这样一副玉佩谁挂上恐怕结果都一样,就是不知道怎么走路了,因为你一动它就叮当作响。是的,这就是古人常说的“环佩叮当”,这可是个形容贵族风姿的好词。既然是“叮当”而不是“叮零当啷”,就说明它发出的是一声一声有规律的响动,而不是乱糟糟的一大团声音。玉之五德里本来就有一德是:“其声舒扬,尃以远闻,智之方也”;玉之九德里有一德是:“叩之,其声清抟彻远,纯而不杀,辞也”;玉之十一德里也有一德是:“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可知玉相碰而发出的声音有两大特点,一个是清越、一个是悠远,这两个特点很早就被附丽为以比君子的一德。

我们在上一编里说过,君子本指周代的上层精英,组玉佩就是给他们佩戴的。既然玉比君子的一德是其清越而悠远的声音,那么佩戴组玉佩走路就一定是要保证发出的是这种声音,否则岂非玉和君子不符了吗。君子挂上一大副组玉佩后应该怎么走路呢?原来是有明确规定的:周代贵族佩玉以节步为基本的礼仪之需,“听己佩鸣,使玉声与行步相中适”,故当时有“改步改玉”“改玉改行”的说法。

《左传·定公五年》说,季平子死后“阳虎将以、敛,仲梁怀弗与,曰:‘改步改玉’”。《左传》研究泰斗杨伯峻先生注曰:“越是尊贵之人,步行越慢越短……因其步履不同,故佩玉亦不同;改其步履之疾徐长短,则改其佩玉之贵贱,此改步改玉之义。”又《国语·周语中》:“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王劳之以地,辞,请焉。王不许,曰:‘……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韦昭注:“玉,佩玉,所以节行步也。君臣尊卑,迟速有节,言服其服则行其礼,以言晋侯尚在臣位,不宜有也”。由此可知组玉佩的长短是与贵族身份等级的高低相一致的:“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步则鸣佩玉,是以非辟之心,无自入也”。

原来,组玉佩已经是礼制系统的重要一环,有着深刻的意识形态背景:各级贵族按地位高下佩戴的组玉佩长短不同,相对地他们走路的快慢就不同。越是地位崇高者越要慢条斯理、雍容不迫地小步慢慢走,玉佩相击才能发出清越、悠远之音,向外传递着他君子的地位和品德。而别人听着一个有资格戴组玉佩之人走路发出的玉声,如果听到的是嘈杂乱碰的声音,自然会不屑地认为他的君子资格出了问题,一起,此概大势去矣。因此,组玉佩实在相当于塑造“君子”的把杆,看来,三千年前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都是挂着组玉佩而成。

二、组玉佩流变

自春秋晚期起,组玉佩的形制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它不再是颈部的装饰物,而是系在腰间的革带上;同时战国时期是儒家所痛心疾首的“礼崩乐坏”的顶点,组玉佩也由此获得了短暂的接地气机会,不再为贵族所专有,在下层中组玉佩也有佩戴。这时期组玉佩的特征是:

  • (1)组玉佩以玉环(璧)、玉璜、玉珠为主体构成。
  • (2)组玉佩顶端以一枚玉环(或玉璧)为契领,下分两行或多行,末端以一龙形璜串缀而成。
  • (3)组玉佩是腰腹部至膝部的装饰品。

东汉时期用玉制度逐渐完备,作为礼仪制度重要组成部分的组玉佩再次受到统治者的重视而被收归皇室。

东汉明帝依据古制,对失传已久的大佩制度重新考订,颁行天下。“至孝明帝,乃为大佩,冲牙、双瑀璜,皆以白玉。”其排列方式为“佩玉,上有葱衡,下有双璜冲牙,珠以纳其间。”河北定州中山穆王刘畅之墓,下葬于灵帝熹平三年,墓中出土的组玉佩由珩、璜、冲牙、环等佩饰构成,除珩外,其他均成对排列。这套组玉佩可以说是汉明帝所创佩玉制度的真实写照。

河北定州出土西汉透雕双龙首玉珩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佩玉制度再次失传。曹操统一北方后,开始建立典章礼仪制度,命侍中王粲依古礼制定佩玉制度。“汉末丧乱,绝无玉佩。魏侍中王粲识旧佩,始复作之。今之玉佩,受法于粲也。”《隋书·礼仪志》也云:“至明帝始复制佩,而汉末又亡绝。魏侍中王粲识其形,乃复造焉。今之佩,粲所制也。”王粲创制的组玉佩制度基本上恢复了汉明帝时期玉佩的组合形式,成为魏晋至隋唐时期广为流行的玉佩式样。山东东阿县曹植墓出土的组玉佩由珩、佩、璜、珠四件玉饰组成,是目前所见王粲新创玉佩制度最早的实例。

明朝初年统治者革除胡风胡俗,举凡、社会、风俗、制度皆以古制及唐宋之制为参考。组玉佩的规格《明史·舆服志》有详细记载:“玉佩二,各用玉珩一、琚二、冲牙一、璜二;下垂玉花一、玉滴二;掾饰云龙文描金。自珩而下系组五,贯以玉珠。行则冲牙、二滴与璜相触有声”。这时期组玉佩的特征是:

  • (1)组玉佩成对出现,是革带上的装饰物。
  • (2)组玉佩由珩一、琚二、花一、璜二、滴二、冲牙 1 及玉珠组成。
  • (3)组玉佩自珩而下分系五组,穿以玉珠,末端中央系以冲牙,侧之为玉滴,最侧为玉璜,行动时冲牙、玉滴、玉璜相触有声。

战国龙首出廓羊脂玉冲牙一对

对于组玉佩的历史流变,虽然上面已经说得很形象了,但对于非古玉爱好者来说还是会有些晦涩:毕竟把纸面上的各种专业玉器器形名称,再对应它们的位置,用脑子拼接成一个组合,这是一件需要一定知识积累的工作。当然,到博物馆里去看出土的组玉佩是一个比较直观的方法。不过,安置在文物展柜里的组玉佩还是离开了人的身体,依然需要动用想象来追寻它应有的风貌,这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大部分人并不具备各朝代服饰的知识,就像本章开头所说的那样,如果往印象中穿着臆造古装的人身上套眼前那作为文物的组玉佩,无疑也是一件风马牛的活计。所幸,在所有的古代玉饰物中,有两种古人给我们留下了生动的原始标本,能让我们原汁原味地体会它们完全真实的样子。这两种玉饰物就是玉带和组玉佩,那个原始标本就是瓮仲。

河南巩县宋陵翁仲

翁仲,原本指的是匈奴的祭天神像,大约在秦汉时代就被汉人引入,当作宫殿的装饰物。初为铜制,号曰“金人”“铜人”“金狄”“长狄”“遐狄”,但后来却专指陵墓前面及神道两侧的文武官员石像,成为中国两千年来上层社会墓葬及祭祀活动重要的代表物件。因此,帝王陵前的瓮仲最真实地体现了当时的服饰甚至兵器。唐以前的皇陵大多不可考了,但如今宋陵与明陵的瓮仲依然耸立如故,它们身上大都清晰地雕刻着组玉佩的样子,足可以成为确认的依据。站立在明孝陵或定陵的神道上,看着两侧翁仲身后的组玉佩,我们耳边是否会响起璜与冲牙相击发出的“叮当”之声?眼前是否会浮现出几百年前那身佩重负的贵人?是否会遥想出那些曾经叱咤的王朝?也许真的要身临其境才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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